对于生长在热带雨林底层的海芋来说,水实在是太多了。但是,海芋把对高温、高湿的抱怨,化为成长的动力。
海芋叶子的表面,覆盖了一层非常细小的显微结构。这种结构的妙处在于几乎能把水滴架起——只有2%的雨水能接触到真正的叶表,而流走的水滴,顺带清扫了叶子表面上的细菌和灰尘。
在进化过程中,海芋对叶子内部也进行了重大改良,从而可以像人一样“出汗”。当它觉得湿热难耐,体内的水分过多时,就会通过自身的导管,将水分连同抵御害虫所分泌的毒素碱,一起通过气孔排泄出来,在叶尖部位凝成水珠。这水珠晶莹剔透,泛着蜜露般的光华,是海芋的汗珠,也是它的秘密武器。
来此觅食的小昆虫,若把这水珠当作蜜露喝了,或是不小心触碰到,都在劫难逃。喝下去的“蜜露”,会让小动物口舌红肿或因心脏骤停而窒息;“蜜露”一旦挨到皮肤,皮肤立马瘙痒、肿大;眼睛如若接触“水珠”,会引起严重的结膜炎,甚至失明……人不小心碰到了,也会出现类似的症状!
按说,这么缜密的抗虫策略,该没有小虫虫前来冒犯了。然而,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。一种名叫锚阿波萤叶甲的小虫子,“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”,专门选择以海芋叶子为大餐,硬生生把一株株海芋,变成千疮百孔的“龟背竹”。
锚阿波萤叶甲显然非常清楚海芋在自己的啃食下会分泌出毒素碱,所以在啃食海芋时,因采取机智灵活的战术而屡屡得手。这战术在人看来,依然洋溢着狡黠的智慧——它会“画饼充饥”!
锚阿波萤叶甲在海芋叶子上,能够画出一个个直径约3厘米标准的圆圈,切断海芋叶子传递毒素的大部分叶脉通道,然后待在像邮票一样大小的圆圈里,尽情享用——瞧,它画的这个“饼”,不仅安全,而且是真正用来充饥的。
锚阿波萤叶甲的几何应用也何其了得!它没借助任何工具和模型,却可以画出标准的圆圈,实在让人钦佩!它的身体就是圆规,只要它将身体的一端——尾部固定在某个点上,然后再伸直前腿,用一只前脚爪模仿圆规的脚,在叶片上转动。一圈下来,一个标准的圆圈圈就诞生了。
锚阿波萤叶甲是在叶片的背面“作案”的。如此一来,在它聚精会神地画圈时,就不容易被自己的天敌发现。锚阿波萤叶甲不是一次就画好圆圈的,每个圆圈它要精心画3次。第一次仅仅在叶子表皮上画出一条浅浅的印痕,这样的深度不至于引起海芋叶片的警觉而采取防御措施,算是打个底稿吧;第二次画圈,叶甲会用有力的脚爪,快速将叶片角质的表皮割裂;最后一次画圈时,叶甲则把圆圈上大部分叶脉剪断。此时,海芋的自卫信息,很难再通过被断开的叶脉传递。
透过这些规规矩矩的圆洞洞,我们似乎能够感受到海芋的无奈和忧伤。海芋为何能容忍这样的伤害呢?这是因为锚阿波萤叶甲的“画饼”行为并非只有伤害。海芋叶子被叶甲取食后留下的一个个规则的小洞洞,可以漏掉雨水,可以通风透气……正是这取食与被取食的过程,使得海芋和叶甲的种群得以延续和扩展。
这样看来,对待锚阿波萤叶甲的取食,海芋也许持默许的态度或正在琢磨怎样对付这难缠的叶甲呢。
——选自《科学画报》